失业日记
今天领到了入职新公司以来的第一笔收入，在新公司上班也半个月了。正值周末，学不进去的时候，水一篇文章，好好记录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空窗经历。
3.25
时间要拉回差不多半年前，蚂蚁23年S1绩效是3.25。这在阿里系企业里面意味着你可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。首先对于这个绩效，我自己没有任何异议，也有不得异议。毕竟自己的确做的有不够好的地方，内因非常充足；再者，蚂蚁是一家大公司，也是很成熟的公司。成熟意味着，无论给你打什么绩效，都能有很好的理由去解释。所以当绩效出来以后，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。
当时我的选择有两个，一个是选择绩效改进管理，即pip；另一个就是立刻拿N+1走人。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选择N+1应该说有点草率。当时选择的原因无外乎：
- 对就业市场的环境比较乐观；
- 对自己的实力比较自信；
- 觉得长痛不如短痛，立刻离开挺好的；
- 在蚂蚁卷了两年多以后想好好给自己放个假；
第三点，我觉得是见仁见智；而第四点，直到今天我依旧觉得是可以理解的，奔波着打工，要不停卷来卷去的工蚁就想好好放个假，怎么能说有错呢？ 只是前两点原因在现在看来，是纯纯的认知错乱。认知错误带来的成本，会非常…非常的…高昂。
为什么说pip是更好的选择呢？首先现在的pip已经逐渐脱离了本意，并不会真正考虑帮你改进绩效，纯粹就是一种管理工具，最后基本都不会让你通过，该润还是要润。但是可以把pip当作一个带薪学习的缓冲期，抻长一下自己的在职时间，月月领着公积金社保，没有任何坏处；而且pip不通过按理来说也是可以给N+1的。当然不排除公司可能玩埋汰，pip不过以后直接让你滚，不给了。不过蚂蚁毕竟是大厂，应该会要脸，不至于搞得很难看。而且如果公司要真想整些难看的事儿，完全可以压根不给我选择的机会，整人逼我走。
休假期间被催面试
确定领N+1走人以后，自己把在蚂蚁的年假一口气全部休掉了，过了一个17天的大长假。假期期间去了上海，缙云，厦门。
上海去逛了一下支付宝大楼，在还有权限的时候，去看看公司的江山；陆家嘴旁边的酒店真贵，400多只配睡一个床。
缙云去了仙都景区，夏天去非常好，在城市生活久了，贴近自然很爽。
而且万万没想到的是，缙云这么个小县城居然是黄帝祭祀的地方，了不得；
尝了一下当地的缙云烧饼，感觉跟在杭州吃的没啥区别；
去厦门完全是说走就走的，结果去的时候发现福建那边的高铁修的太差了，车速贼慢，习惯了350km/h以后，感觉福建那边的高铁就跟蜗牛一样。
海蛎煎吃了，沙茶面尝了，反正我是没吃出来哪里好。厦门吃的最好一顿是厦门站旁边的海底捞。
鼓浪屿去看了，福建最大民用游船也坐了，可惜这船还是不够大，不够浪。下一个目标是爱达·魔都号。
厦门旅游是个好地方，但是如果生活工作的话，还是算了吧。城市基建和杭州比差一档，工作机会更是不用讲。
在休假期间，字节HR没少给我打电话，而翻来覆去就一件事儿，尽快面试。 得说这一手饥饿营销搞得很不错，给人一种你要再不面试，HC就全没了的感觉。
不过最后好说歹说还是坚持往后推推了。
接二连三的挂，焦虑，内心煎熬
开始准备学习是在回杭州以后，休假的时候学不进去。回杭州那天正好赶上遥遥领先突然上架发售。一开始自己在杭图和浙图学习，那段时间自己的学习状态还可以，但是面试前的突击终究是临时抱佛脚，或者说是在赌，赌自己熟悉的东西面试官会考。
辞职了以后再面试和在职骑驴找马看机会完全是两个心态。在职看机会最起码还有稳定的经济来源，但是辞职了以后找新工作，挂多了会严重影响人的心态。尤其是target公司挂了以后。 字节LBA二面挂了以后，自己的心态有过一次巨大的崩溃。而更痛苦的是，崩溃的原因没人能懂，也没人可说。说了别人反倒以为你怎么这么脆弱，一次面试就能把你击垮。
毕竟古今多少事，不如意者十之八九，可与人言不足一二。
长期悬挂，找不到工作，自己的消费观也发生了重大变化。那一阵子自己特别不敢花钱，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先看看自己招商银行理财又多了多少，然后盘算着今天吃什么，怎么能便宜点；甚至有些东西想买之前会先看看自己支付宝积分能不能兑换，如果能就不买了。
但事实上那阵子我的经济水平非但不紧张，反而是毕业以来最好的。蚂蚁N+1到账以后，自己成了百万富翁，但是心态上一分不敢花。
这种心态理由大概是这样：
当我第一次一个月赚3万多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很牛逼；但是第二个月起就不觉得自己牛逼了，时间长了会觉得这是一种习惯，或者说是自己职责所在，自己就应该每月让自己银行账户里增加2~3w；所以一下失业了以后，自己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。就像有些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一样，种地干活的时候，觉得累；不种地了又觉得自己有罪。不赚钱就不敢花钱，一日不作，一日不得食。回过头看来，其实完全没必要，这种拧巴的心态有种拿得起放不下的感觉；但是置身事中的时候，就是会有这种想法。
内心煎熬和自我怀疑
在接二连三的挂和准备面试的过程中，有那么一阵子自己处于一个，暂时性失能的状态。书看不进，题刷不动，很焦虑得在那无所事事。然后简历浪投，海投。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尽量留在杭州，于是投了很多上海的公司用来练手；但是投了上海的公司以后又没好好准备，并没有起到练兵的价值，同时还在若干个公司里面污染了自己的面试评价。又是败笔。
有时候自己会在B站、抖音搜一些程序员降薪，裁员失业很久找不到工作的消息，用来自我安慰，毕竟看着更多的人也很惨自己心里稍微舒服一些。但是没看几分钟以后又会把这些丢到一边，毕竟人都只会盯着混得比自己好的，那些降薪，失业的，说真的关我屌事儿。整个人浑身戾气，面目可憎。
面对人生起伏要宠辱不惊，这话说说容易，身体力行何其艰难。混的好的时候，谁都会彬彬有礼，温文尔雅；但是没落的时候，内心的嫉妒，憎恨，如触手一般缠绕全身使人窒息。
所以我非常能理解，为什么有些人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，会把自己封闭起来：第一，别人靠不住，事情的解决终究要靠自己。而情绪价值对我来说又没什么价值，终究不能解决问题。既然没人能帮得了我什么，所以封闭起来没什么坏处；第二，处于低谷状态的时候，我面目可憎，素质低下，人格丑陋，心胸狭隘，恨人有笑人无，人性中的一切缺点都能在我身上找到。而我又不希望别人看见我这副样子，那就把自己围在篱笆里，积蓄力量等待转机。
拒掉的offer
地卫二是拿到的第一个offer。但是工资太低，只有25K，这跟我本科毕业时候的薪资一样，而且试用期期间还要打八折，滚。 后来又拿了一个硕磐的offer，依旧是不到30K，日。
几个意难平
最意难平的肯定是字节。飞书LBA一面的时候，实在是太顺利了，八股问的简单，开放设计自己讲得滔滔不绝，没停下来过。算法写题更是抬手就来，秒解两道。一面的时候，面完就知道自己肯定能过，HR也在1小时后迅速给出了反馈。那天晚上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进字节了。 然而二面的时候，立刻冷水泼下来。算法题124. 二叉树中的最大路径和没写出来。 面试前不到20分钟，我看过这道题的题解，但是时间短促没有完全吃透。这个题如果说相信自己，思考清楚，是完全能够写得出来的。但是就因为面试之前恰好看过题解，所以现场写题的时候放弃了独立思考，而是不停在尝试回忆题解代码是怎么写的，根据记忆照猫画虎。
实际上自己写出来的代码是错的，然而好死不死，错误的解法在面试中的给的case居然蒙对了，可是面试官在问关键代码的含义的时候，自己只能说囫囵话，这妥妥坐实了自己在背答案。除了算法写题以外，八股文答得也一塌糊涂。所以最后挂掉属实活该。当然字节面试现在bar确实高，这个面挂了倒也并不是不可饶恕。只是那天晚上面试完了以后，自己想了很多。
曾经的我不是这样的，曾经的我对自己未来的期许也不是这样的。
我高考击败了99.9%的同龄人才来到浙大； 我大一的时候自律到每周在图书馆泡50个小时，微积分这门课我能刷完两个版本教材的习题； 我不是CS科班出身，但是我在2017年校招时候拿到的offer比一堆硕士都要高；
我觉得我工作三年以后，起码能精通Java，Go，Scala，JavaScript四门语言； 我觉得我可以先优雅的成为一个技术专家，在OpenSource或者Infra领域留下我的作品以后再去转型研究投资/量化； …
然而这次换工作的经历将现实一丝不挂得展示给我看，并最终在字节LBA二面挂掉后的那个晚上彻底的击破自己的内心。说到底，挂面试只是表象，背后是自己毕业5年来对技术钻研的懈怠。业精于勤荒于嬉。别人在LeetCode刷题的时候，自己在刷B站；别人在GitHub上啃代码的时候，自己在知乎上搞键政；别人在跟着YouTube学技术的时候，自己在刷抖音；
21年面试阿里，自己靠着学校红利 + 招聘我的组确实缺人 + 面试的时候自己运气很好，问的东西大部分都会，最终拿了P6 offer，成功入职蚂蚁。而很多同龄人读完硕士出来以后才是应届P5。虚荣与骄傲取代了谦虚和理智，昏聩自满让本该用来思考的大脑成了摆设。
认知作战的失败会带来两笔高昂的代价，以憧憬的形式交上一笔，再以幻灭的形式交上一笔。
认知别人如此，认知自己亦如此。
第二个是网易云音乐。 网易云音乐只有两轮技术面，一轮HR面。两轮技术面过，没啥说的。结果HR面之后横向比较挂了，说有一个更合适的候选人。可能是因为我主动交代了自己蚂蚁绩效3.25，也可能是自己要的薪资对大抠易来说太高了，总之HR面之后没后文。
第三个MiniMax也挺失望的。 MiniMax一面过，二面过，三面主管面，一开始挂了。但是后来HR要给我终止流程的时候，感觉我还挺不错，拒掉挺可惜。于是又申请了一下，居然又捞起来了，准备推进到HR面。其实那时候自己已经入职极氪了。但是出于职业道德依旧答应面试，没想到HR面也过了。这就很纠结。如果说我没得选，那我肯定死心，老老实实在极氪搬砖。但是一旦有得选了，就要权衡，就要比较。那几天我问了好多做NLP的熟人，了解大模型的发展前景，以及我去MiniMax可以做什么，城市切换的成本等等等等。甚至在想，如果MiniMax真给我开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，我要怎么跟极氪这边讲。
然而转折又来了，HR告诉我，创始人审核offer以后表示：驳回。
寄。
现在MiniMax不过300人左右，老板如果重视招聘的话，offer亲自审核还是能审核得过来的。总而言之，创始人没看上我。得知offer被驳回的那一刻，自己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在人生的岔路口徘徊许久，最终有了选择以后反而有一种迈开步伐，启程赶路的踏实。
一些新的认知
- 金字塔可以没有顶，但是不能没有底儿。其实就业环境早就不好了，18年起就已经很不好了。只不过18年以前，都是真·三本/专科的人做底儿，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；18年开始，陆陆续续有一些普通211/985的人开始做底儿，焦虑开始产生；而到了23/24年，即便浙大，甚至是清华，也有很多人开始做底儿。毕竟华为OD都能招到清北本科，CMU的人…
- 换工作的整个过渡期会很长，至少要3个月起步。更新润色简历；看机会，找岗位内推；刷题，背八股文，熟悉完善项目；找炮灰公司练手，面target公司，面试完以后的背调，体检到最终入职。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。
- 身体很重要，身体太重要。极氪入职体检的时候，发现自己转氨酶高，上小红书搜了一下以后发现会有很多公司卡体检，因为体检不合格最终入职失败，比如华为，比亚迪。比亚迪没投过，但是华为当年实习的时候，体检标准就是公务员标准。拿到体检报告以后，自己去医院输了两天液，开了护肝片。最终在上传体检报告前一天，再去医院检测，转氨酶降至合格。在入职信息审核的时候，极氪HR通知我转氨酶高，要复检，推迟入职2天；结果我反手掏出了自己去复检的报告，HR看后说：好的，那我们照常入职。现在想想，幸亏自己当初丢掉了侥幸心理，不然仅仅两天指标肯定降不下来。如果复检，转氨酶依旧不合格，那会不会丢offer？不知道，不敢想。
往者不可谏，来者犹可追
这次换工作，自己内心最不可接受的就是，本科毕业都五年了，我居然连40K都拿不到？当然如果MiniMax offer审核通过了，或者面字节的时候自己走运，可能我现在可以依旧拿着高薪，在Big Name/Unicorn上下班。但那样会让自己再次沉浸在运气营造的泡泡里，而不是知耻后勇，鞭策自己去追求进步。
不知不觉间，自己距离同届毕业的优秀的那一撮人之间，已经存在了一个十分巨大的鸿沟，它是如此之大，以至于我必然要花很大的力气来追赶填补，甚至都不清楚以后还能不能追得上。 毕业以后，自己花了很多精力在键政上，当时只是为了培养一个跟工作毫无关系的爱好，19年入坑，20/21年走火入魔，白白挥霍了很多精力。政治方面的知识，不是不该学，而是要搞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。30岁以前，把大头精力放在培养自己的专业技能上更有价值。在接受这个结论的那一刻，内心痛苦如万箭穿心。大哭一场以后，收拾收拾自己，继续学习。
以前自己是想躺的，但是躺平带来的舒适远远抵不过被人甩在身后的痛苦与愤怒，那从此以后，卷，卷到死。